要一起玩嗎？

看著深到只能看到底部珊瑚礁模糊影子的人工水池, 顧覺修不動聲色往後靠了靠，推了下左眼上的單片眼鏡，拒絕道：“不了, 我還有些文件需要處理。”

這麽說著，顧覺修眼鏡上的分析程序已經給出了他面前人魚身體數據, 心率和血壓都在很正常的數值間，壓根看不出這是條在水底待了好幾個小時的人魚。

雖然人魚對人類主動釋放善意十分難得, 幾乎就等於人魚對那人有好感, 等於願意和那人組成家庭生育孩子。這樣意義下, 哪怕是在人魚館工作多年顧覺修也不由心頭一動。

但是, 這一切都得在深水面前退卻。

只要想到這條人魚一連在水下待了好幾個小時, 顧覺修就不敢對對方起一點暧昧的心思, 喜好相駁怎麽友好相處？

“文件？”君也隱隱感覺對方的聲音有點耳熟，一時間也沒想起在哪聽過，就暫且放下不想，繼續問：“你不是來這游玩或者……買條心儀的人魚的嗎？”

人魚著仰頭一雙水藍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他, 半泡在水裏的海舞者美得不可方物，被這樣一個美麗的生物如此專註的看著，顧覺修的心臟跳得有些不受控制。

“不，不全是，”顧覺修喉頭微動，感覺嗓子幹啞得很, 磕磕絆絆的阻止著語言：“我是人魚館的管理員……”

顧覺修隱約覺得這話題開始跑偏了, 他這樣自報身份, 簡直就像相親時說自己多少財產軍銜幾何一樣。

“管理員？”君也確實有些驚訝，不過還是沒有放棄推銷自己，輕輕晃動著水裏的尾巴問：“那你家裏還缺人魚嗎？”

這，太直白了！

顧覺修感覺自己臉上發燙，手足無措。

他要怎麽回答？

“缺人魚”？不不，這不就相當於“我願意娶你”嗎？

那“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可看著人魚期待的模樣，他怎麽說得出這麽傷人的話。

但是對方就真的不是他喜歡的類型嗎？為什麽他的心跳得這麽快？就像要沖出胸腔……落到另一個人的手裏……

自己真的是喜歡強壯型的人魚嗎？顧覺修猶豫了，他最開始這麽對別人說的原因似乎只是嬌弱的人魚們總需要經常泡在水裏，而他對水……是恐懼的。

對的，他對這條人魚並不討厭，或許還有些另類的牽掛。

昨晚撫上人魚尾巴的觸感被再次憶起，同時回憶起的還有被那尾巴甩在臉上，紗裙般的尾鰭從臉頰拂過……

疼痛感已經記得不那麽深了，更多的是靜謐的夜晚中熟睡的嬌美人魚，還有被人魚拍中時猝不及防的驚慌，而此時，那種驚慌似乎也有了別的意義。

“我家裏沒有人魚，”顧覺修悄悄掐著手心，強做鎮定的看著君也問：“你真的想做我的人魚嗎？”

聞言，君也認真打量了一番顧覺修。

這是一位看起來很溫和的年輕軍官，優雅得像是位貴族公子，既然是人魚館的管理員應該不會有虐待寵物的癖好，不過還是問清楚的好。

君也委婉的問：“你會虐待人魚嗎？”

“不！當然不會！”

顧覺修的臉有些紅，他急切的補充道：“我絕不會虐待人魚，也沒有什麽奇怪的性趣。”

這怎麽有種欲蓋彌彰的感覺啊。

君也狐疑的看著顧覺修，思考著對方有可能有的、與人魚有關的奇怪興趣，總不會是和昨晚那個變態一樣喜歡摸人魚的尾巴吧？

這好像也不算太奇怪的興趣，似乎所有飼主都挺喜歡偶爾摸下寵物吧？地球就有無數喜歡擼貓的，他家小少爺偶爾也會揉一把毛團子，有時候只是給毛團子順順毛，有時候又會把它捏圓搓癟……

……

君也的神情忽的就停滯了，雙眼無神的看著前方，搖晃的魚尾漸漸垂了下去。就像被時間拋棄了一般，周圍空間的時間都在流動著，卻在他身上靜止了。

顧覺修看著沈默下來的人魚，忽的有些心慌，連忙道：“我真的沒有虐待人魚的癖好，我會盡我所能對我的人魚好，你……還願意做我的人魚嗎？”

君也恍惚著回過神來，他看著有些神情慌亂的顧覺修，沈默的點了點頭。

“那，我們去登記？”顧覺修壓抑著心底升出的歡喜，有些羞愧的拿手帕擦了擦手心的汗水，半蹲在池邊，準備將人魚抱出來。

君也對他點頭說了聲好，松開了充氣水母，正想沿著池邊陪日後的飼主游回去，卻對上準飼主期待的眼眸。

君也猶豫了一瞬，還是道：“會弄濕你衣服的。”

顧覺修搖搖頭：“沒關系。”

準確的說，被人魚伴侶弄濕衣服應當是一種莫大的榮譽。

君也掃了一眼只剩下零散幾名白制服工作人魚的活動場，默默按下了心底的不自在，朝池邊的顧覺修游去。

一米左右的距離硬是被他游了近兩分鐘。

看著人魚修長白皙的爪子搭到自己手上，顧覺修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柔嫩光滑的觸感，就像托著一條魚。

這是他的人魚。

君也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做到表情如此平靜的攬住池邊人的脖子，配合著對方把自己從水裏撈出來，以公主抱的姿勢。

蒼天饒過誰。

身上的衣服也不知是什麽材質的，一離開水池，上面的水滴就爭相滑了下去，弄得他說的弄濕衣服就像個笑話一樣。

君也盡量讓自己忘記他一大男人被人打橫抱著的事實，眼睛卻不受控制的落到水裏的倒影上。

自己這張臉比蟲族世界中的要柔化了不少，頭發變成了藍白色，耳朵也變成了耳鰭，真像一只海妖。

而倒影的另一個主角，是臉紅到耳朵尖了的軍禮服。

發現對方比自己更窘迫，君也的心情頓時好了不少。

不過……為什麽對方的臉這麽紅？

先不說性別，他們連同一個種族都不是啊，人類鏟屎官會因為抱著自己的主子而臉紅嗎？

莫非……

“我是不是太沈了？”君也試探著問。

顧覺修連忙搖頭：“不，當然沒有。”

雖然確實感覺這重量有點超出一般人魚的標準，但哪有人會怪自己人魚伴侶的體重超標的，顧覺修可不想和人魚伴侶相處的第一天就讓對方覺得自己弱嘰。

說完，顧覺修又認真的補了句：“我能抱穩你的，別害怕，放心把自己交給我吧。”

君也：“……”

你這話說得很有歧義啊。

顧覺修也覺得自己說的太過暧昧了，臉上剛消下去的溫度又有回升的趨勢，而他的眼睛已經不自覺的落到了懷裏人魚的尾巴上。

真的好長啊，對方的體重超出一般人魚就是因為這尾巴吧，今早同伴的話忽的從顧覺修腦海裏冒了出來，這麽長的尾巴如果纏在身上……

“你是不是發燒了？”君也狐疑的看著顧覺修，突然覺得自己著準飼主似乎很不靠譜。

“沒……”

顧覺修悄悄咽了咽口水，想解釋點什麽，卻被君也給打斷了。

君也拉住顧覺修肩部的衣服，看向左側道：“我的人魚車！”

“好，”第一次以伴侶的身份抱人魚，雖然有點兒舍不得，顧覺修還是走過去，把懷裏的人魚輕輕放到人魚車上。

君也的飼養員並不在這，正想著人魚車該怎麽控制，就看到準飼主跟一旁的幾位白制服工作人員說了幾句，又開著手腕上一個類似終端的東西操作了幾下，君也便聽到人魚車啟動的輕微響聲。

好吧，他都忘了自己這準飼主是人魚館的管理員。

一同出了冷清的活動場，顧覺修身為管理員的全能性繼續發揮著作用，輕車熟路的帶著君也到了登記處，各個流程在最大限度內簡化，不到五分鐘就登記完成，得到了兩本小紅本。

君也在招待間裏喝著工作人員送了的人魚果汁，值班的白制服已經偷偷看了他好幾眼，那眼神讓君也很是不解，好像他從珍稀動物變成了什麽世界奇觀了一樣。

顧覺修拿著兩本喜慶的小紅本出來，對君也展露了一個大大的笑臉：“久等了，絡紗。”

雖然他一早就從鏡片獲取的資料中得知了人魚的名字，卻一直沒叫過，直到現在，他們就此屬於彼此。

絡紗，絡紗。

顧覺修在心裏一遍遍的咀嚼著這個名字，只有伴侶和最親密的好友才能直喚人魚的名字。

君也卻是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對方叫的是他，回了自己的正式飼主一個笑臉，視線落到對方手裏的紅本本上面。

這是什麽？寵物購買證明？

正好奇著，君也又聽到了一陣軍靴踏在地上的聲音，來人的步子邁得很大，走向的目標也是他們這邊。

君也有些疑惑的回頭，來人是一位褐色頭發的軍禮服，有點眼熟，似乎是今天早上跟在他飼主身邊的那位。

“顧中校，你怎麽帶人魚……”褐發軍官看到顧覺修手裏的紅色小本子，瞬間懂了：“行啊，你居然不聲不響的拐到了條人魚！”

顧中校？！

君也詫異的看向他拐到的飼主，難怪他覺得對方的聲音那麽眼熟……

昨晚摸他尾巴的那個家夥。

呸！什麽文質彬彬溫文爾雅，分明就是個斯文敗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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